不用说,我的想法是幼稚且愚蠢至极的。
萌生后悔的念头是在第二天。报应来得比爱神的丘比特之箭还快。
为什么当初不明白呢…日心说事实上正确也好错误也好——只要仍身处日心说统治的时代,忤逆那个女人就只有死路一条!
继朝比奈学姐和古泉之后,这次是本人找上门来了!
「阿虚,我要对你下达别动任务。」
时间是第二天放学后,地点为活动室,春日盘腿坐在团长专用桌上背对我说道。从她下课后二话不说把我撵出课室朝旧馆跑的行为,以及那像是按捺了许久的怒颜,再结合出教室时隐约自背后传来的窃笑来看,我就知道自己的今日走运指数肯定是负值。
话说春日有好一阵子没主动跟我说话了耶,这家伙最近都在干嘛?
「我正在为即将到来的战争搜集情报。在如今这个电子信息技术导向的时代,掌握对手的情报和动向对于战争是很重要的。」
春日叉着双手,如同想酝酿阴谋气氛似地望向面朝中庭的玻璃窗。虽说绝非对朝仓有多少好感,平心而论春日可是比朝仓更具好战分子的特征。假如将朝仓比作俄皇彼得,春日就是亚历山大。
「阿虚,你最近很松懈!」
「是,是!」
春日猛地回过头来指着我,吓得我赶忙立定,虽然没太听清总之先认错。
「你最近有被朝仓凉子的妖言惑语同化的趋势!那个女人可是校方安插的名为监督员的间谍!你必须清楚,一旦直接或间接地承认自己与朝仓凉子处于同一立场,就等同于跟神圣的SOS团为敌。身为团长的本小姐将对SOS团的敌人赶尽杀绝,绝不姑息!」
这发言怎么看都给SOS团染上了邪教或者黑势力的色彩吧!我突然由衷地对春日的未来感到担忧,她以后真的不会干违法的事吗?
「不过另一方面,也拜阿虚你在前线与敌人周旋所赐,我得以在这段时间仔细观察敌人每天的一举一动,并趁其不备收集大量情报以剖析其动机。姑且还是表扬你一下。」
貌似在不知道的时候干了些值得表扬的事,令我松了一口气。话说春日你每天都观察朝仓的什么?便当的菜色?总有种新闻中介绍的跟踪狂的即视感。
「先不管那些——之前的账还不算完哦!」
春日「扑腾」从桌子上跳下来,咄咄逼人地走到我跟前用手指戳我胸口。
「我的字典里可没有功过抵消这个词,何况阿虚你那种消极贡献充其量只能为你争取缓期执行的权利!要想赢得团长大人的宽恕就要悔罪得像样些!正好,我通过最近对朝仓凉子的观察了解拟了一份作战方案,如果阿虚你能完成这项重要任务就姑且原谅你。」
以上,作了一番长篇大论的铺垫后,春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了两次的A4纸递给了我,据说是作战方案之类的东西。我怀着终于得以被团长大人饶恕的惶恐,以及对那个向来莽撞的春日居然会老实想计划的讶异之情打开了纸张。
「朝仓凉子击溃计划(期中测试版)」
这家伙迄今酝酿了几个版本!?
「阿虚,期中测试就近在眼前了。」
这我当然知道!我为自己的成绩担心还来不及呢!
「你的成绩怎样都好!现在关注的是更重要的事,套用马克思术语就是主要矛盾!」
春日不可一世地用手指着我。随后,那表情渐渐染上狡诈阴险的色彩,让我不禁背脊一凉。总觉得这次又是会让我不得安宁的鬼点子!
「我想到了一个绝佳的计划哦,这可是只有针对朝仓凉子那种『乖学生』才适用的…根据我对情报的反复确认,老师们对朝仓凉子是十分信任的,以至于每次考试结束后都会让她帮忙整理试卷,或是批改些简单题目之类的活。」
唔,确实这种还挺常见的呢。升入高中以来进行过几次测试,印象中测试结束后的一段时间内朝仓都挺忙的样子,时不时往办公室跑。像是德川家康卒于多少年、以下与给出单词意思最相近的选项之类,为了省事一般是交由学生批改。
然而随着我拿着所谓作战方案往下看,我的眼球愈发有夺眶而出的趋势。
「这首先构成了计划成功的前提。再来就是天赐良机般地——这次期中测试的最后一场过后,老师们在礼堂有一个教学会议要开!换句话说,届时空荡荡办公室里只剩下我们的卷子,以及辛勤整理着卷子的朝仓凉子。」
你,你该不会…!?
春日的瞳孔深处闪烁着神秘的光芒。神秘个啥啊!搞得跟自己即将做的东西有多值得夸耀一样!
「阿虚,你就卡在那个时间段溜进办公室,趁朝仓凉子不备把卷子偷出来,找个显眼的地方一把火烧掉!这样那些迂腐的老师就会追究朝仓的责任,引起校方内部的猜疑潮流,不攻自破,最终由我们坐收渔翁之利!」
说了半天不还是以牺牲无辜学生们的试卷为前提!
不行,这次决不能放任春日为所欲为。要问为什么,最后一场考试可是我最有把握的国文!无论如何也不能变成需要重考或是直接全体取消成绩的结果。
而且和以往不同,这次春日的计划实在过于「宏伟」,牵涉到普通学生和校方的直接利益。姑且不论卷子如春日所愿化作灰烬的话朝仓是否会负主要责任,一旦我或者春日被揭发,我们的高中生活就玩完了。
「总之这大任就落在阿虚你的双肩上了。我还要前往教室办公室考察地形,今天的作战会议到此结束。不要让团长大人失望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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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春日就以阿基里斯追龟的气势一溜烟跑出了活动室,留下我拿着作战方案纸站在原地。
当然,我压根没有一星半点协助春日完成这项任务的想法,也丝毫不在意被逐出SOS团——以前的我大概会这么想。然而被朝比奈学姐和古泉说教后,我深切意识到了春日这一存在对于世界整体的重要意义,以及做出任何有违她意志的举动的危险性。
…
嘛,总之奉行无作为主义大概就行了。
放在平常我可丝毫不怀疑春日自己会身体力行,但毕竟这次春日可是把重大任务交付于我,即是说她本人也对实施这项任务的风险有些踌躇。至于我,我只需要装作没能盗得试卷、任务失败的样子,让这件事不了了之就行了。简洁乃完美。
不管怎么说,我可是那种做值日时一不留神多干了受表扬会有点得意,被分配到轻松活儿也会心安理得地做完提前离开的类型。
与野心勃勃的春日对着干啦,或是劝服她放弃计划之类的麻烦事,我可是敬谢不敏。
何况我今天还有别的事呢,没时间操心春日古灵精怪的计划。
没错…今天是跟朝仓约好了的,对我进行学习辅导的第一天!
「…」
「…」
静得连针尖落地都听得见的图书馆中,我正埋头做着数学题目,时不时朝坐在对桌的朝仓瞄一眼。她倒悠闲地翻着小说,不愧是被谷口评为AA+的全能女外星人,对眼前的考试连可观测程度的担忧都没有。
「怎么,阿虚同学,完成了吗?」
不知是注意到时间流动还是单纯对我的窥视感到不耐烦,朝仓从书页中抬起视线转向我。
「没有…」
「那就请集中些,不要像感受态细胞吸收核酸一般神经质地在意环境中的资讯。」
「没,主要是我自身能力所限…」
「唉,你还真是连最好的老师都难以贯彻『授之以渔』原则的学生呢。」
朝仓无可奈何似的合上标题貌似很难读的书本,上半身向我这边探过来,自作主张地夺过我手中的笔和纸。
「这里强硬计算是行不通的哦,需要些许技巧。将题目暗示的这个条件转化一下,把已知的式子凑成相近的形式整体代入——你看,马上就解出来了吧。」
「唔噢噢!好厉害!」
我由衷地发出了赞叹,朝仓看似全然不为所动地回到座位上继续读书,但嘴角似乎有些微微翘起的感觉。果然朝仓的话能够一眼看透题目,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呢!这样一来拜托她辅导也算物有所值。
——什么的,仔细想想全然不对呢。
基本上朝仓是单方面地对我进行教导,右耳进左耳出,功效比瓦特改造前的蒸汽机还低。正因为朝仓的教导总是能上升至「分析题目条件」、「整体代入」之类的方法论层面,对于跟理科思维无缘的我来说才难以理解,实际上并未提升多少。
所以,平时见朝仓做题那么迅速,才会被吓得难以置信吧。
「你还真是擅长数学呢…出于兴趣问一下,拿人类数学家打比方你大概是什么水平?费马还是欧拉?」
「至少希望举冯·诺依曼之类的作为例子呢。」
好吧是我大错特错…看来与朝仓的差距远非我的平庸大脑所能理解。
「其实用技术飞跃作比喻仍不太恰当,说到底是看事物的层次存在区别哦。资讯统合思念体根本没有数学这个概念,就好比你们人类每天进行上万次呼吸,但有谁会刻意去注意胸腔或隔膜的运动呢。」
好像有些理解了,就是说处理起数学领域的问题就跟呼吸一样自然对吧。
「差不多。」
就这样,我和朝仓进行着略显电波的对话的同时努力补习数学。
不过事实上,虽然我如朝仓所言无法在练习本上集中精神,但那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方才春日在面前大肆宣传「作战方案」时的音像仍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春日这家伙的声线辨识度还真是高,深深地根植于我那充满勾回的大脑。
要直接跟朝仓说吗?但我又怕被那位全知全能的神窃听。现在回想起来,我觉得今天被春日提审与昨天对古泉说的那番话不无干系。
经过一番心理纠葛,我还是决定提醒一下她。
「那个…最近一段时间,那家伙的脾气不大好的样子。」
「嗯,所以?」
「建议你别做出太激烈的事。应该说最好什么都别做,就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看书。」
而且这样的朝仓看久了还蛮可爱的。
「知道啦,我再怎么崇尚激进派思想也是有场合观念的哦,知道什么情况下做什么事是自找没趣,再说资讯操作能力如今也受到限制。倒是阿虚你不需要注意下自己的行为吗?」
我当然也会留个心眼。这两天我已经很注意在春日面前毕恭毕敬,尽量不触及她的逆鳞,感觉自己比起古泉唯一缺的就是那副恶心笑脸了。
「唉…我指的不是那种级别的事情。」
孰料,朝仓无奈地用右手托起侧颊,对我深深叹了口气。
「我是指阿虚你要多想一下今后的行为方针,而且要想得深入些。你和凉宫同学的关系又不是凭一句『啊啊~知道了以后会注意的所以请息怒』就能完事的程度。假如想对现状做出改变,就需要做好相应的觉悟才行。」
这什么啊容易使人联想起日本经济以及某个黄昏色教室的话题,人家的小心脏会受不了的耶。
「阿虚同学还真是,让旁人看着都会担心的孩子呢。」
朝仓的瞳孔既充满无奈又闪烁着「不出我所料」的狡黠。不知为何,今天的朝仓似乎有着某种独具一格的魅力,某种自内而外的知性美,并不强烈彰示自身而是渗透进了环境氛围,如同欧洲神话中专门挑逗旅者的林中小妖精,每当这边刚放松警惕就凑近耳畔呼出温热的气息——搞得我都没法专心做题啦!
真是的,到头来最惹人心思庞杂的不还是你吗!为表抗议的我用双手堵住耳朵,趴在桌上死盯着题目中的方程式,假装听不见那从指缝间溜入的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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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到了期中测试当天。
「唔啊啊啊~」
最后一科国文的试卷上交完毕,坐在椅子上的我向后伸了个懒腰。
「哟,阿虚,怎么样?这次也会信守承诺与我在及格线上方双飞吧?」
「…别说得那么奇怪啊混蛋,小心我打飞你。」
笨蛋谷口照例在考后来和我勾肩搭背。我打赌哪天谷口中彩拿个前十肯定会乐得蹿上天,在我们面前显摆到下次考试成绩出来为止。这种人我见得多了。
「我觉得不一定哦,阿虚前两天不是一直在接受朝仓同学的特训吗,这次没准能一跃成为黑马。」
国木田也从教室的另一端走向我这边。
「对耶阿虚!你这个叛徒!最近好像跟班长关系很好的样子?该不会是得知了班长的什么小秘密而胁迫她教你功课,顺便做些羞羞的事情…哎呀~想想都对你这家伙咬牙切齿!」
谷口进一步用胳膊搂紧我的脖子,用酸溜溜的口吻说道。那什么啊类似校园青春剧的展开!能落到我头上还巴不得咧!虽然我整天说不愿当特摄片主角,但假如是校园剧的话…不,果然主角还是有点那啥,我还是领个搞笑龙套的职务好了。
可惜在现实中,展现在我面前的剧本并非校园青春系,而是科幻悬疑系。
「最近班里流传着阿虚跟朝仓同学交往的传言呐~虽然觉得不可能,阿虚你不会真的不理凉宫同学了吧?毕竟之前你一直钟情于古怪的女生,虽说班长自从换座位后也有微妙的改变。」
哪儿跟哪儿…我开始怀疑这里是不是自己熟悉的班级,处于自己认知外的资讯似乎在过去数周内呈几何级数增长。现在的高中生都是这种颓废的恋爱脑吗?还真是名副其实「垮掉的一代」呢,就不能学学别人关心日本经济——
「啊。」
漫无边际地想到这里时,某个关键词将我的思绪拉回现实。我回头看了眼,朝仓果然早就不在座位上了。
「朝仓同学刚刚去办公室了,好像要帮老师改试卷。」
「我想也是…另外那位蛮横女呢?」
「也在不知什么时候没影了。SOS团又要搞什么活动吗?凉宫同学没通知你?」
嘛,某种意义上讲是那位团长的单独行动罢了。
自那天以来春日没有对我下达进一步的部署,我也就心安理得地在朝仓的辅导下学习,顺带一提拜朝仓所赐这次数学自我感觉还不错,应该能把理科丢的分拉回来,算上国文和日本史等等总排名大概是亘古不变的中游上下。
不过,今早回到教室时发现课桌抽屉里被人丢了个纸团,偷偷打开发现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偷试卷的具体时间、路径和销毁方式,纸团出自哪位小姐之手一见即明。
我原先的计划是挑一个最糟糕的时机踏入办公室和朝仓打个照面,「无可奈何」地傻笑着掩饰同时离开现场,在楼梯口与观望至今的春日会和然后被她骂一顿——如果这就能为本次事件画上句号对我而言已经赚了。
然而如今,春日已经为我订好了时间…哎算了,照计划进行吧,借口想找多少有多少,比如我一犯傻没看纸团中的内容就当做垃圾丢掉了之类。
「我稍微出去一趟。」
我留下谷口、国木田和其他讨论考试的同学,从后门离开了教室,走向办公室。
一路上也遇见不少议论考试成绩或是正在对答案的学生。有的因某某题没做好而面带忧色,但更多的则是男生趁机安慰女生藉以表现自己。现充真是太可恶了,我才不跟他们同流合污!
我来到办公室门前,思索了下春日现在可能在的位置,以她绝对察觉不到的角度往里面瞥了眼。
如她所说,教师们都去开会了,办公室里空荡荡的。
只有朝仓一个人坐在一个靠门的隔间,提笔批阅着什么东西,隔壁垒着几大叠各班的试卷。她坐的位置正对入门的我这边,倾流而下的秀发为领口露出的锁骨充当些许屏障,衬托出一种朦胧美。
「嗯,阿虚同学?这种时候来干什么?」
似乎是注意到我的气息,朝仓抬起头看向在门口踌躇的我,稍稍用手撩拨了下鬓发。
「呃,呃…没,没什么,只是恰好路过…」
我一时语塞。这才想起,虽然我是以「选择最糟的时机进入,让作战任务化作泡影」为目的,但与朝仓进行对话这个环节是逃不掉的,然而我却完全没考虑过话题!说到底就连为我出现在此时此地找个理由都很难做到!
怎么办?我僵立在原地承受朝仓那愈发疑惑的目光。要欠身离开吗,还是跟她聊聊考试?要不先对她多日来的辅导表示感谢?又或是就考试心态的话题进行一番探讨?说到这个我可是能结合弗洛伊德的动力心理学扯很久——
正当我在脑海中检索着动力心理学相关的词汇之时,「状况」发生了。
一只手从朝仓身后,从她看不见但在我的视野中再突兀不过的角度,自办公室外通过不锈钢制的窗格伸了进来,拿起一沓容易够着的卷子——需要提醒的是,窗格的宽度和高度恰好能容纳一沓中等厚度的卷子。
「嗖」
下一瞬间,那沓试卷就像变戏法般被抽了出去,从我眼前消失。
由于发出了些许声响,连朝仓也注意到了而回头查看。
「什么声音…咦,刚刚放在这儿的B班的试卷——」
「快把那女人抓住!」
半个身子进入办公室的我猛地探出走廊,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随着显眼的黄色缎带消失在楼梯口。
「阿虚,怎么回事——」
「没时间解释了,总之快追上那家伙!分头包抄!」
吩咐完我就直奔向楼梯口。话说是不是该对朝仓说明下情况的糟糕程度,让她申请解禁下资讯操作能力什么的…不管那么多了,总之先做好自己再说。
我比体育课上还要卖力地拉扯双腿,大步流星地冲到楼梯口并依靠室内鞋与地面的摩擦减速滑行一段距离,迎面碰上一位从楼下走上来的男学生。
「凉宫春日呢!那家伙往哪儿跑了!」
「对,对不起!没注意…」
看来是往上跑了没错。我三步并作两步冲上了楼梯。
原来如此,只顺手牵走了一沓卷子,是为了显得自然些吗…为朝仓构筑一个「改着改着不小心把某个班的试卷弄丢了」的罪名。确实,这样一来她被怪罪的可能性反而可能上升,在老师们心目中的形象会下降,「驻SOS团观察员」之类的古怪职位也可能会撤销——我是不太在意这点啦。
…嗯?
那我现在干嘛这么拼命地想追回春日手中的卷子呢?
「可恶,到底往哪边跑了…」
明明朝仓被责问与我毫无关系,就算被老师们批评甚至取消班长职位,我反而可能会在心底窃喜,「看你这恶毒女外星人能装乖到什么时候」之类的。
「为了不被学生目击应该会选人少的地方,但那家伙又说要一把火烧掉,就是说希望结果上能吸引较多的目光…天台吗!」
然而,现如今我却在为了追回卷子而奔走,为了让朝仓免于不公的评价而跑得气喘吁吁。
「呼,呼…怎么不见人影…诶!?已经跑到底楼了…」
或许我是单纯出于学生的责任感,希望维持校园纪律,又或许是出于集体精神对那三十余名无辜失去一科分数的学生产生同情?
「难道是故意先上一层作为迷惑,再施展她拿手的跳楼好戏…话说这家伙从打破作战安排的一刻开始就把我归为敌人了吧!不,可能是从更以前开始…」
不太符合做值日时专揽轻活儿的我的作风呢,说好不主动多做的。
「哈…哈…春日你这家伙…!」
费好大劲跑到天台上却发现白费功夫,眼睁睁地看着春日溜向教学楼后方的我狠跺了下脚。
看来那女人的大脑也不全是蠕虫做的嘛,实在小瞧她了。
接下去,根本不必找火柴之类的,只需找个地方埋起来,让朝仓永远找不着就算是春日的胜利了吧。
那么,接下来我的行动呢。
就这样无动于衷吗。
就像既往的不知多少次一样,自嘲着说「反正我也就这种程度啦」然后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地回到课室,大概还少不了挨春日的一顿骂…
不对。
我想要的,才不是这种结果啊。
虽说当做清风拂面的话过几天就会淡忘是没错…但至少过去的每一瞬间,以及此刻的我,都在为这破事搞得焦头烂额,恨不得想个办法不仅要完美处理掉事件,还要狠狠挫一下春日那家伙的锐气,让她以后少做这种给人家添麻烦的事啊!
是啊,我做值日时只要多干了份外的活儿就会感到很不爽,即便能得到表扬也一样不爽,若是少被分到些工作则会找个角落偷笑,有时还会毫无羞耻之心地将那份雀跃表露在外,让人怀疑我以后毕业了到底能不能找到工作融入社会啊。
但是…就算是这样的我…
就算是这样的我,偶尔也会有主动想被表扬的时候啊!
「等着瞧吧春日…你以为这就完了吗!」
我调动起已经疲惫不堪的四肢及呼吸系统,朝位于楼下的,印象中貌似邻近学生会室的广播室跑去。
只要春日被普通学生目睹到拿着沓试卷满学校跑的样子,她对朝仓提起的诉讼就很难成立了——实际上这个命题还可以进一步强化:朝仓是好学生,春日是全校闻名的麻烦份子,即使是毫无依据的背景,只要给出这两个选项相信神智正常的学生都能选出正确的那个。而且,这样也能增加聚焦在春日身上的视线,趁春日尚未完全离开教学楼的视野说不定能产生几个目击者。
唯一的缺点是我可能会被认为涉及这起事件而荣膺麻烦分子二号位,不过请姑且容我暂时不考虑那些。
我来到广播室门口,门似乎半掩着真是帮了大忙。我尽量自然地推开门口,进去发现只有一位高一生坐在椅子上调试广播设备,似乎这边也正要发布什么消息。
他拍了拍麦克风,传出几声沉闷的响声,似乎已经试麦完毕了。接着他注意到了身为不速之客的我。
「请问你是…?」
「不好意思,这个借我用一下。」
真的抱歉呢,假如你被之后赶来的老师记过的话尽管怨我吧,当然我会在那之前溜走的——我不顾他写满惊愕与疑惑的脸,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麦克风并将音量拨到最大,在他的反射弧来得及工作之前深吸一口气,以我这辈子发出过的最大声音朝话筒吼道。
「凉宫春日!不想被退学就立刻把你偷走的试卷放归原处!」
我猜,那一瞬间全校学生的耳膜都隐隐作痛,因为我也是。
说完这句感觉还不够具威慑力,想了想又补充道。
「否则我就告诉老师了!」
这大概是我人生中说的最慷慨激昂,同时也最傻的一句话。
然后我立即跑出广播室,跑到离教学楼背面较近的走廊上,混在一群仍不明所以的学生中张望,看到了令人欣慰的情景——正要销毁证据的春日怔在原地不动,似乎意识到了这边的视线,然后只得趁目击者还不太多开始回头小跑。我能清晰地想象出她此时忍不住对我破口大骂的神情和声音。
待会儿…应该说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这位神明大人都会对我抱有不满了吧。
哼,谁管她呢!
——————————————————————
所谓暴风雨后的宁静,一定程度上是因为撑着伞躲雨躲了那么久,终于迎来了结束而产生自己付出了什么的祥和与充实感吧。
我如是想道,躺在空旷的天台上,微眯眼睛晒着日光浴。
「是吗,我倒觉得只是恐惧感消退引起的副产物呢。」
一个人影从左侧探出来,挡住了我半边视野。
「我可没听见门口开关的声音耶。」
「想要不发出声音地从门的一边到达另一边有各种各样的方法哦。」
朝仓在我面前蹲了下来,凑近我的脸颊,饶有趣味地盯着我,如同在欣赏雕塑作品的五官线条。
「我说啊…」
「嗯?」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那女人会引发这次事件吗。」
「不知道哦,你飞奔着去追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当然事实上凉宫同学将试卷烧了也好埋了也好,我都有办法使之恢复如初。」
那还行吧,至少让我能用「并非完全没派上用场」的借口自我安慰。
「太过谦虚了呢。我觉得你可以更加自豪地挺起胸膛哦。」
朝仓伸出指尖,轻轻划过我的额头至鼻子,有点凉凉的。
「对阿虚同学…稍微有点改观了呢。」
咦,真的吗?
「没想到阿虚同学一着急起来也会做出那样乱来的行为。」
那还真是不胜感激。
说真的朝仓的赞美之辞于现在的我就像沁入心田的甘露,假如没有她夸我几句我可能会一时冲动从天台边缘跳下去,让我校领导为当初没在天台四周安设铁丝网而后悔一辈子。
刚才的我,还真是有够莽撞呢。
「为我做到那种程度的阿虚同学好帅气哦~」
「是是是。」
「我说不定,稍微有点喜欢上阿虚同学了。」
「对不起请离我远点!」
朝仓的话音未落我就浑身涌起恶寒,赶紧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立起来——本来想这么做的。
无奈朝仓的脸仍在面前,假如以这个姿势站立起来会演变为不得的事态,脑袋大概会很痛。所以最终只是身子震了一下。
朝仓仍然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我出于害羞而略微侧过视线,接着赫然发现朝仓保持着蹲在我身畔的姿势——即是说只要我一咬牙将脑袋侧过一百八十度,就能看到一些终生难忘的东西!会是丙纶还是锦纶呢…当然我觉得在那美景映入视网膜之前,我恐怕就得小命不保。
不过最要命的还是朝仓丝毫没有停止挑逗我的迹象这一点。重新小心翼翼地与她对上视线后,我惊讶于她的眼眸是如此透彻、知性且富有光华,从前以为只有春日的眼睛能这么美。
「虽然阿虚同学可能难以有实感,整个世界都已经被你弄得翻天覆地了哦。」
「那么夸张吗…」
「未来人那边似乎正纠结于『既定事项』之类的专有名词呢,说到底还是看问题的层次不同。他们的理论其实与现实不存在矛盾,只是研究的范畴不同,有点类似微商与高阶微商的关系。确实按道理来讲,原本阿虚同学和凉宫同学应该已经进展到了直呼名字的阶段。」
总觉得划分阶段的依据很奇怪。
「所以,呐。」
「唔!」
朝仓忽然一下子凑得非常近,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近。
上半身毫不犹豫地压了上来,两人鼻间的距离已经低于一个普朗克长度,娇艳欲滴的花瓣就在眼前等待着授粉。用足球作比喻就是已经带到了对方的禁区,一路上毫无阻拦而且连守门员都没影了,只差那最后的临门一脚。
「那么,区别于被设想好的『既定世界』,身处这个『现实世界』的我们…不做些什么来纪念一下吗,阿虚?」
「…」
「…」
「朝,朝仓…」
我说出来了!
我说出来了耶!我好骄傲!我为自己喝彩!
然而朝仓却停止进一步行动,远离了我,向下投来冷淡而鄙夷的目光。
许久,她右手凭空掏出一把匕首,刃尖抵在我的颈动脉旁。
「为什么不叫名字。」
「因为会害羞啊!」
果然,跟朝仓构筑正常关系还是显得遥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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